肝癌⋯⋯他沉默了。其实他知道肝癌意味着什么。
他失望地再次走回病房,面对孩子的母亲他唯有沉默。也许,对于一颗苦苦渴望和哀求的心,这未免有点冷酷。但他当时实在是说不出一句得体的安慰话来,更不忍心当着这双清泉般渴望的眼睛吐出“肝癌”这个可怕的字眼。就在这天夜里,他失眠了。想起自己立志当一名医生的抱负。可是,一个医生,面对癌症却束手无策,这算什么医生呢?医者仁心体现在哪里?他干脆坐起身来,脑袋里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我能不能利用长白山的中草药,研制出一种抗癌新药呢?他当时并不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时间每相隔六秒,人类就要被癌症夺去一条生命。但他却清楚地记得七天之后,这个小女孩的母亲去世了;他清楚地知道,一个女儿失去年仅四十二岁的母亲、一个家庭失去最爱的亲人的不幸和悲痛。
望着拉着农村小女孩母亲遗体远去的牛车,听着撕心裂肺渐渐淡去的哭声,他的心灵被震撼了。他的思绪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给母亲看病的艰难和无奈。那是1970年春节期间,他的母亲突然胃出血,他用爬犁拉着母亲到县医院看病。这也是他第一次到县城,一身土里土气的样子,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他东跑西颠儿到了晚上才等到值班医生,好歹总算住进了医院。病房里,只有母亲一个病人,另外三张病床都空闲着。当时他跑的太疲倦了,坐着坐着就趴在母亲的床边睡着了。突然间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把他推醒了,没鼻子没脸地训斥他一顿,把他赶出病房。就这样,一连四天四夜,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度过的。这使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世间的不公平。有一天,他对母亲说,娘,这些大夫对咱贫下中农太瞧不起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个医生,专门为咱们农民治病!
也就是这年夏天,正铲头遍地时,队里四十多个劳力都染上了痢疾。眼看着野草呼呼地往上长,队长急得嘴上起了火疱。王振国按照《东北中草药》上的方子,采来黄芪、白头
翁等熬了一锅“止痢汤”,挨门串户地给乡亲们送去。喝下后,大伙儿的病都好了。队长高兴得要给他补助点工分,他没有要。队长看他对中草药治病有点研究,就让他当起了村里的卫生员。这期间,他又学起了针灸,先是按照书上的穴位图,在自己身上练着扎,学会后又给乡亲们扎。一来二去,王振国这个刚刚十六岁的小社员热心学医治病的事传到了石湖公社卫生院,院长王明德诚恳地对王振国说:“你有这个爱好,有时间可以到我们医院来学一学。”听了院长的话,他当时别提多高兴了。从此,他经常到卫生院帮着洗注射器,帮着劈冬天用的柴火。卫生院的医生都很喜欢王振国,纷纷教他皮下注射、中药制剂,也教会了他骨碌药碾子⋯⋯。
如今,面对癌症患者渴望生命的眼神,面对小女孩无助的哭救声,王振国默默地许下人生第一个承诺:今生今世就做成一件事,要用长白山的中草药救治天下的癌症患者!
据资料记载,自1941年查尔斯·B·哈金斯博士(1966年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使用雌激素治疗前列腺癌,1945年罗兹临床使用氮芥治疗恶性淋巴瘤有效以来,世界各国都十
分重视抗癌药物的研究(先后研究或研制的化合物已达五十余万种),常见临床使用的化学药物也已经有五十多种,化学疗法在西方发达国家发展较快,疗效也正在不断提高。由于进入患者体内的化学药物可以无处不在地追杀那些外科医师手术刀或放射线不能触及的癌细胞,现今,化学药物已成为抗癌的第一件武器。相比之下,抗癌中草药的使用在我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
这些,当年的王振国并不清楚。对于一个偏僻山村的农家孩子来说,他还没有条件接触到这些最新的科研信息。他所在的环境闭塞,可以说根本不具备任何条件来闯进癌症这个深
不可测的王国。他对癌症的认识和理解,还仅仅局限于在通化卫校课堂上所学到的那些最为浅显和抽象的概念,以及山里乡亲日熏月染留在人们脑海的“癌是绝症”最为直白、朴素
的印象。但恰恰是这种无知给了他狂妄,给了我敢于蔑视框框、敢于向癌魔挑战的胆量和勇气。也恰恰因为无知,他才选择并走上了一条与那些专家、学者们迥然不同的探索道路。后来他才知道,他选择的是一条最原始也最笨拙的道路;是一条最简便也最复杂的道路;是一条没有“铁杵磨成针”的意志,没有小卒“一拱到底”的精神,决然不应该踏上的道路。但他还是决然地踏上去了。他从寻找一个个癌症患者做起,从走访一个个民间医生做起,在广泛搜集民间治癌秘方、验方的基础上,加以整理、研究和提高,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长白山中草药资源,研制出新的抗癌中药。这时候,十八岁的他,还不知道为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承诺,将要付出整整十八年的努力和艰辛!